袁莎
袁莎,1977年生于浙江天台县,古筝表演艺术家,中央音乐学院古筝专业导师,中国古筝学院院长,中筝艺术团团长。两大国际和国内权威古筝专业大赛的冠军获得者。曾与中国国家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乐团、北京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瑞典皇家爱乐乐团、维也纳民族歌剧院交响乐团、荷兰新乐团、香港中乐团等乐团合作协奏曲。
年前,她应邀来到宁波大剧院举办《袁莎筝乐团宁波音乐会》,并为古筝学习者举办一场古筝艺术专场讲座。
记者:您曾经说学古筝的人数以后会超过钢琴,为什么?
袁莎:古筝音色好,外观美,很容易吸引人学习。它入门上手快,不会让人有畏惧感。只要你喜欢就可以学;只要认真学,就能学会。在快节奏的生活中,聆听古筝,可以让人身心放松,同时传承古典文化。我坚信,把古筝等古人留给我们的乐器的优势传承好,并弥补、修正其不足,民乐在国内的普及、认知,总有一天要超过西洋乐器。现在学古筝的人比学其他传统乐器的人多,都快赶上学钢琴的人数了。并且我认为以后会超过后者。
记者:现在学习古筝的孩子很多,如何让他们去理解和学习古筝?
袁莎:古筝是民族器乐中极具代表性的乐器,尽管古筝的专业技艺难度非常大,但是这件乐器本身雅俗共赏、易于入门的优势与特点使得古筝非常易于推广与普及。具备扎实的专业功底对于演奏专业来说非常重要,但它仅仅是音乐的表现手段而已,作为老师应当挖掘学生天性中对于音乐的领悟与表达上的潜力,并通过他们游刃有余的专业技术表达出内心真实而强烈的情感,让倾听者感受到一种心灵的冲击和生命的感动与激情,这才是音乐的真正价值与巨大魅力!
记者:目前古筝学习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袁莎:问题的核心是教学质量不高。特别是参与古筝考级的孩子,往往有两个突出问题:一是忽视基础,二是艺术表现力缺乏。许多考生曲子虽然弹熟了,但缺乏艺术感染力。听其弹奏《渔舟唱晚》却感觉不到夕阳之下,渔民驾着渔舟满载而归的欢快与自得;听其弹《林冲夜奔》,也感受不到林冲在风雪中夜奔的悲愤之情。一句话,虽然耳边有音乐,却不过是“音符搬家”而已。
应该说,造成这样的演奏效果,主要责任不在琴童,而是社会急功近利的不良风气带给教师和家长的心理压力,最后在孩子的演奏中体现出来。
记者:给我们谈谈您学古筝的经历。
袁莎:我学习古筝要感谢我的父母。小时候父母把我带到乐器店,我觉得古筝很好听,于是他们就为我买下了古筝,并费劲周折把我送到上海音乐学院,师从刘媌学习古筝。因为在我老家天台没有专业的古筝老师。
从此以后,6岁的我开始了习琴之路。最难忘也是最难受的是每个周末我要在天台通往上海的山路上来回颠簸28个小时,来回都在夜色茫茫中。
我也想过放弃,但是父亲不同意。在习筝的同时,我还要做父亲布置的作业———背唐诗、练书法。一年多后,刘媌老师要回四川工作,她觉得我很有前途,想带我续习琴艺。没想到我的父母也一口答应了,于是8岁的我开始了完全独立的生活。9岁那年,我在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和上海音乐学院附小都考了第一名,同时被两家学院录取,我爸爸当时真的太难抉择了。因为对于我们浙江人来说,上海音乐学院已经很理想了,但北京也很令人向往。最后父母还是把我送到了离家更远的北京。
我一到学校就被任命为班长,老师说因为我是一个人带着行李卷儿从上海来到北京的。在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学习的孩子年龄都很小,很多家长放心不下,还特地在学校附近租房陪读以便照顾。而我是当年惟一没有家长陪读的孩子。非但没有家长陪读,父母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来北京。父母的这种放手促成了我的独立、自律,也让我体验到人生先苦后甜的过程。因为我成绩优秀,在音乐学院附小开始,到中学、大学、研究生一路保送,师从李萌教授。
当中还拿了很多的奖项,其实掌声的背后,是不懈的付出与坚持。我觉得自己是非常幸运的,一辈子能遇到那么多好老师。叶小纲、何占豪、谭盾等著名的作曲家都为学生时期的我创作了优秀的古筝作品让我参赛。如今这些获奖作品都已成为专业领域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曲目,也成为国家级各大权威大赛的必选曲目。
记者:您对古筝的理解是什么?
袁莎:古筝,作为一门古老的中国传统艺术,至今已经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作为一个习筝者,必须拥有丰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否则,再好的技法也只能停留在“匠”的层面,难以真正理解、表现筝曲中所蕴含的深刻文化内涵。早在幼年,我在习筝的同时便必须要完成父亲布置的作业———背唐诗、习绘画、练书法。离乡求学时,一部《红楼梦》曾是我的挚爱,伴我走过无数孤独的岁月。音乐与这些艺术之间都是相通的,只有解读更多,丰富自己,你的音乐才能有深度。
演奏时,我一向重视“能将气氛烘托到最高潮”的华彩。自由的华彩也是最能表现弹琴人技巧、深度、境界之所在。因此,我会在音乐的诠释中注入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在演奏时全心投入,将自己对乐曲的感动与激情倾注其中。在演奏《临安遗恨》时,我总是先体味岳飞《满江红》、《小重山》等诗词中所蕴含的意境,领略岳武穆胸怀壮志而难酬的悲怆。没有这种体味与领略,再均匀的长摇技法也难以奏出其蕴含的哀伤之情,再强烈的大幅度刮奏也难以展现那种悲愤的力量。
古人的艺术追求讲究在意境上用力,使诗词、音乐等艺术具有“言外之味”、“弦外之响”,那些仅仅“形之于弦”的作品,“兄不能以喻弟”,即便兄弟间都无法交流。所以筝琴之韵,犹如王维的诗,有一种空灵的意境,很静,很抽象,观山不现山,观山但见山,这就是琴筝。比如我对古筝传统乐曲的理解与诠释中,“惆怅感”是其中所蕴含的最富意味的极致之美,没有大起大落,大苦大悲,有的是一份悲天悯人的情怀,是对这世上一切美好事物转瞬即逝的感伤,是有情,是大爱,是人心的柔软,是珍惜与留恋……
古人讲“腹有诗书气自华”,弹琴需要一种内在的修养与积淀,腹有诗书,气定神闲,意境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琴为心声,志在高山、流水或尘俗,清浊之分,一听便知。
记者:古老的艺术要发展,传承和创新是大家都关注的问题,古筝发展到现在需要改革吗?
袁莎:古筝虽然是拥有两千多年悠久历史的乐器,但是它的二次复兴和真正规范、专业化发展是近几十年的事情,而小提琴、钢琴等西方乐器是从开始就科学发展的。古筝可以走专业、国际化、高端的路线,同时也可以是百姓身边的乐器。古筝的普及目前最缺乏的是老师,有的学生空有热情,无处投师;还有的是老师本身专业水平有限,学生会跟着“学歪了”。
古筝太需要改革了,第一是转调问题。外国人为我们写古筝作品时,我们要使劲告诉他古筝什么音没有,这个不能,那个不行,很麻烦;要不就是拿到他们写的作品后,演奏家因为乐器本身受到很多制约,不能很好地表现作曲家的意图。希望在能保留古筝传统优势的情况下,能够解决古筝的转调问题。
小提琴共鸣箱虽然很小,穿透力却极强;而古筝体积庞大,声音却赶不上小提琴。古筝没有很好地解决声学的问题,声音与体积没有成正比。还有,古筝体积太大,演出时携带、托运都不方便。而且,国内一些名牌古筝也存在使用寿命特别短的问题。很多学生也说,这次比赛新买的琴,下次比赛声音就不行了。每个学生手里至少要备好几台琴,花费很大。古筝乐器的改良势在必行。
记者:2005年初,您和合作团队创办了国内第一所古筝专业高等艺术院校———中国古筝学院,是出于怎样的想法?
袁莎:古筝是民族乐器中学习人数最多的乐器之一,入门快,学习者多,市场很广阔。而教学方法的规范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我在各地的讲学过程中发现,很多地方的古筝教学不够规范。很多古筝学生向我表示苦闷和迷惘,如果考不上音乐学院,意味着从此与学习多年的古筝无缘了。为了使更多古筝学习者实现自己的艺术梦想,也为了更好地推广与规范古筝的发展,2005年,我和热爱古筝的团队一起成立了全国第一所为独立乐器而创立的高等艺术学府———中国古筝学院。因为一个人精力再旺盛,他能直接培养出的学生都是有限的。培养出好的师资,就能够通过他们再去影响更多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