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曾在明崇祯间做过御史,又在清代做过福建左布政使、户部右侍郎的周亮工(1612—1672)在狱中凭记忆撰写的说部《书影》(十卷。1958年9月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出版),发现了不少晚明时期的女筝人。其筝艺的精堪、技法的娴熟,实在感人。特录于后。
一、梁妪,又称梁氏。正德间南京教坊东院著名女筝人。梁家世代供职教坊,梁妪的筝技超群,人称“弹筝独妙”。天启甲子(1624)时,已年逾古稀,丁卯年(1627)左右卒。她可一边弹筝,一边吟唱,“有词有说”,是筝与说唱艺术结合的典范。“弹时吟胜于弦,不知者若以为琴也。”《书影》说:
苏武子曰;武宗时,东院梁氏弹筝独妙。家世善声,备供奉。(卷二,P50 )
又说:
但听梁氏筝有词有说,……又弹时吟胜于弦。(同上)
二、刘三姑。隆万时(1567—1620)著名女筝人。梁妪弟子之一。天启四年(1624)左右,已年逾九十。万历后期,因昆曲盛行,“筝尘”达二三十年。后常在刘家小集中献技。其特点是最善于弹奏悲凄的哀音。起手宏拓,落音舒展、哀婉。《书影》说:
居 有间,问其家三姑善筝者,下世今几年?一环应曰:“客何从知予三姑也!今九十余,尚能饭。然二三十年来,内庭静摄,教坊乐部皆湮废。时好新声,三姑筝尘久矣。每家人小集,风月闲好,姑悲来或一弹,促节哀音,听者失悦”。刘因请见三姑,冀弹数柱;辞再四,则列幛座右,为奏一曲。洪往舒归,鲸惊鸾续,更时时闻折柱状。已,若风雾烟雨,共泠泠也。座客听者,悄然忾叹云。(卷二,P50)
三、田玉环。天启间著名女筝人。响誉苏州、太苍、扬州、代征一带。所弹筝曲多为南朝陈和隋代民间流行筝曲,并善筝歌,边弹边唱,令人“哀以思也”。筝技娴熟,一抑一扬,移柱有方。夭启间已适人《书影》说:
田玉环亦以善筝名,第非梁氏所传,大抵皆姑苏、太苍间琵琶声,兼仪、扬里巷所歌陈、隋调耳。一抑一扬,抗云零露,佇听移时,靡靡焉哀以思也。(同上)
四、刘弱。夭启间女筝人。梁妪弟子,她也能边弹边唱,善弹《甘州》、《桐城》等筝曲。十分悲壮。她的筝艺,“连弦并拨,雨霰惊飞,倒柱寂然,山花未发”。为明代所罕见。天启间,已适人。《书影说》:
其时,刘弱亦弹筝。但听梁氏有词有说,田氏(按:指田玉环)。止有词;又弹时吟胜于弦……弱弹筝,则竟唱《甘州》、《桐城》诸歌矣。北风凄劲,戌士秋怀,把臂宣骄,亦自哀激。以此谱入筝声,未审违合;但连弦并拨,雨霰惊飞,倒柱寂然,山花未发,亦近世所未有。(同上)
五、小红。明末清初女筝人,隶南教坊乐籍,后回河南,归汴中曲部。与李三随(字无尘,又字居贞。善绘兰,亦能诗)友善。李无尘称其筝技“新调从人翻水国,古弦不敢按中州”(《长栏酌月》) , “花底敛襟依鹤步,歌中住拍让莺啼”(《合欢楼春宴》), “未是周郎独顾误,声声合拍也回眸”(《听小红筝歌》)。李与南方的马湘兰齐名,时人其称北李南马,当为知音律者。她对小红筝歌的评述,自当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