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的河东君柳如是不仅是绝代佳人,而且是一代筝人。可惜后者鲜为人明。因为她在诗词方面超绝的才华,已令当时文人墨客倾倒,所以,在她的传记中,从不见关于抚琴弹筝的记载。但从当时与她交往的人的诗文中,不时透露出她的筝艺方面的活动与成就。
陈子龙(1608—1647)是最早和柳如是相好的人士,几社领袖,爱国诗人。崇祯初年与之同居数载,也为她写过不少诗词,记述其相处。其中崇祯六年(1633)秋所作《青楼怨》中写道:
灯下鸣筝帘影针,酒寒香薄有惊鸦。含情不语春宵事,月露微徽尚落花。(《陈子龙全集》卷19《玉堂集》)
又有《寒夜行兼忆舒章》: “顾思归拥春风眠,十三雁柱秦筝前。”(同上卷10)又《五日诗》写道:“珠帘枕簟芙蓉浦,画桨琴筝舴蜢身”。(同上,卷15)又《咏美人》中说:“才过十三春浅,珠帘开也,一段云轻……花睡初醒,理银筝。纤芽半掩,风流送莺。”
从陈子龙这四首诗词中,我们看出柳如是善筝,而且经常弹奏。其中第四首的《咏美人》不是泛指,而专指柳如是。陈寅格《柳如是别传•河东君最初姓氏名字的推测及其附带问题》中就说:‘美人’二字当是河东君之字或号”, “‘美人’二字之确指河东君。”
后河东君嫁钱谦益,夫唱妇随。钱诗中也有同类记载。如崇祯十三年(1638)八月十日作《永遇乐》词说:
白发盈头,清光照眼,老颠思裂。折简征歌,醵钱置酒,漫浪从他说。银筝画鼓,翠眉檀板,恰称合欢佳节。隔船窗,暗笑低颦,一楼歌喉如发。(《初学集》卷17《移居诗集》)
这是说他们畅游时,柳如是弹筝歌唱。在河东初访他的半野草堂时,钱诗有《有美诗》称她“法曲烦声奏,哀筝促柱宣”。(同上)《东归漫兴》六首之五也说:
水迹云踪少滞留,抱烟抹雨一归舟。虽无桃叶迎双桨,恰有兰花载两头。古锦?将唐百纳,行宫拾得宋罗喉,孺人稚子相劳苦,一握欢声万事休。(自注:妇嘱买婢不得,买得张老颂琴,盖唐斫也。)
颂琴是秦筝的别名,钱谦益给柳如是买了一架唐人精工制做的秦筝,可见二人情意之深。
与柳如是同时的薛素素,黄媛介都是当时颇负盛名的女筝人,她们之间常有筝艺的相互切磋与联袂演奏,所以黄媛介在《眼儿媚•谢别柳河东夫人》词中就写道:
匆匆欲去尚因循,几处暗伤神。曾陪对镜,也同待月,常伴弹筝。(《众香词》)
同时的吴梅村也有诗纪河东君善筝。如《题鸳湖园咏》四首之一、中专咏柳如是,说:“秋风?素描长卷,春日鸣筝制短章”。(《吴梅村家藏稿》前集卷六)前句歌咏柳如是书画长卷之精美,后句颂其弹筝写诗填词之妙奇。
至于柳如是本人的诗词也多次写这方面的事。如《梦江南•怀人》之二写道:
人去也,人去鹭鸳洲。菡苕结为翡翠恨,柳丝飞上钿筝愁。罗幕早惊秋。(《戊寅草》)
《月夜舟中听友人弦索》也说:
已近鹍弦第三拨,星河多是未峥璨。
鹍弦不单为筝所有,琵琶也用。但此处专指秦筝。
以上所引资料共11则,包括柳如是的情人(陈子龙)、丈夫(钱谦益)、乐籍同伴(黄媛介),朋友(吴梅村)所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九则,再加上自述的史料,足以证明柳如是是当时的筝人。也如时人所说:“河东君固能弹丝吹竹解曲善歌者”, “弹丝吹竹吟偏好”。